七月十九,岁在庚子,欲徒步岚县荷叶坪。因雨,废。
荷叶坪,管涔山最高峰,花草绿幽山林茂盛,与其他山野无异,不可胜记,无须细述。
只此处北齐长城,通岢岚,青草花丛土堆之上,大石与外,碎石与内,乱石堆砌,而又散落遍地;崇山峻岭之间蜿蜒曲折,望之断断续续,无秦汉长城的浩然恢宏,无宋长城的规整磅礴,无明长城的连绵雄伟,恰是低矮破败颓倒之状,偶有碎石墙,唯恐踩之即坍塌。
遥想当年,有吞并天下之志并一心毁佛的北周武帝宇文邕与贪图享乐苟且并潜心崇佛的北齐后主高纬,视若仇雌,强弱攻守之间,那无数堆砌的丑陋石头也具有了灵性,似沾有古军士淋漓鲜血如今已沁入石间红色可鉴,似可触摸一千多年前军民粗糙的手指在石面烙下不可磨灭的纹迹,眼前或突浮现那些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老弱残兵,或可耳闻石头之间碰撞发出珑璁咣当之声,或在聆听在这步履维艰的山路中穿梭的牛马车铃铛声和皮鞭驱赶的声音交杂,或已目睹彼时兵戈扰攘战马嘶鸣,……打破了山林寂静,如此种种场景,是悠悠历史呈现出的画面与余音,不禁让人仰天长吁……
北周灭佛而盛,北齐崇佛而衰,北周宇文邕“毁破前代关山西东数百年来官私所造一切佛塔,扫地悉尽。融刮圣容,焚烧经典。八州寺庙,出四十千,尽赐王公,充为第宅。三方释子,灭三百万,皆复军民,还归编户。”;“民役稍希,租调年增,兵师日盛。东平齐国,西定妖戎,国安民乐”……而北齐“凿晋阳西山为大佛,一夜燃油万盆,光照宫内;今我大太原北齐佛造像,壁画且难以记数。如此对比,邙山之战,以少胜多,何其壮也!平阳之战,一败涂地,何其衰也!灭北齐者北齐也!后主高纬听信谗言佞语,荒淫无度,诛兰陵王,斩斛律光,胡人为贵,汉人为贱,经济军事虽强又何益?何其哀也!李商隐有诗云:“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晋阳一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围”何其荒淫也!连宇文邕破北齐尚叹道:“此人若在,朕岂能入邺!”,此人即邙山之战斛律光也!然以北齐颓废无道之政,即使兰陵王复生,斛律光尚在,又能何为?
当北周灭北齐后,统一北方,生与死之间,兴与衰之间,踌躇满志的宇文邕也只比享尽荣华的高纬多活了七个月,宇文邕更想不到自己费劲巴拉打下的天下竟被禅让给了灭北齐之一将隋公杨坚。“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人生亦无常,难以预料。
山让长城有了根基,长城让山有了灵动,如虺成蛟,如蛟成龙;如今我回到村里看到父亲用泥土和碎秸秆堆起来的土墙已成断壁残垣尚且觉得时光易老,岁月苍狗,何况是这千年变幻呢…我喜欢这种颓败的沧桑感,勾起历史的回想,愈老弥珍,即未目睹,且抒胸臆,岁月蹉跎,慨叹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