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洼一个村庄的消失与重生选粹

△全文刊于《中国作家》纪实版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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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洼》这部作品,从容抚摸吕梁山区一片故土,写法与以往大不相同。过去,凡有新政策出台,或是重要领导去过那里,作品总是感动不己,穷山沟势必旧貌换新颜。时间一长,这类脱离实际的写法,竟也顺理成章了。所谓写法问题,说到底还是思想方法问题。这一次,作者真实而又详尽地记录了村庄的百年历史,长思我们所走过的道路,着重书写了扶贫工程的无比艰难与复杂。赵家洼并没有变换新颜,而是无奈地消失在滚滚红尘之中。这对我们重新认识北方农村现实,深有触动。作品将社会学研究与文学性书写揉合得极好,读起来好比倾听黄土高坡上悲喜交集的锁呐,正在演奏着一曲告别贫困的挽歌。

——赵瑜

村里来了工作队

年3月,岢岚县人大驻村工作队进驻本县定点帮扶村落。定点帮扶的村子叫赵家洼,属岢岚县阳坪乡。

工作队一行三人,也没有指定哪个负责。县人大农工委主任曹元庆老曹,县人大办公室主任科员周继平小周,还有一个县人大办公室主任科员陈福庆。年1月,全县易地扶贫搬迁任务一天比一天重,县人大又派来财经委主任周胜贤老周。

曹元庆和周继平,都是年生人,属虎,54岁,周继平则年出生,不小了,46岁。只有小陈陈福庆,年生人,与两位老大哥差下一轮多,比周继平还小6岁,而且资历相对也浅一些,年才调回到县人大任命为主任科员。当初3个人,后来是4个人,两老两小组成工作队。

年3月一直到人大的车拉着三位的行李进村,曹元庆和周继平似乎都愿意以小陈陈福庆为中心。从租赁房屋设立驻村工作站,到联络村两委班子,都是陈福庆跑前跑后。一来,因为陈福庆最年轻,二来呢,陈福庆对赵家洼很熟悉,村里好多人他都认识。

陈福庆年由忻州商业学校(现为忻州市职业技术学院)毕业,分配回县里,先在岢岚县西豹峪乡担任经济管理员,即乡镇机关的“八大员”之一,后来调到阳坪乡,到年调回县人大之前,担任乡人大主席。他在阳坪乡工作的时间不短。赵家洼村属阳坪乡,派他回来驻村帮扶,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们租住的工作站,是赵家洼村马存明的房子。

工作队之所以租房子,是因为他们必须长住。县里具体规定,驻村工作队包点下乡,每周必须住够五天四夜,他们得住下来,沉下去。

新一轮脱贫攻坚开始,山西省落实“精准扶贫”精神,从年开始,从各级机关优秀年轻干部、后备干部,国有企业、事业单位的优秀人员中选派第一书记。

选派的“第一书记”中,中央、国家机关部委15人,省直机关单位人,市直机关单位人,县直机关单位人,国有企业、事业单位人;处级以上干部人,女干部人,35岁以下干部人,都是各行各业的骨干力量,覆盖全省个建档立卡贫困村。

这还是第一支队伍,人数加起来,已经达到万人之数。

陈福庆他们在赵家洼工作一年之后的年,山西省再从省市县三级机关事业单位选派名干部到乡镇挂职帮助工作,覆盖了全省个乡镇。

陈福庆和曹元庆、周继平三人工作队驻村,不过是山西省众多工作队中的一支,是两个“万名”干部队伍中的三人。

所以,县人大送他们到达村庄,包括铺盖在内的一应行李都随他们进入临时租住的工作站。

村委会的房子坍塌得不像样子,院里的草长得有一人来高,多少年大门都没有开过,不能住,只能在村里另租房住。

陈福庆和房东马存明不熟,但跟他哥哥马贵明熟,马贵明也是阳坪乡的工作人员,早年做广播员,后来转成合同制干部,一年之后赵家洼村整村搬迁,担任赵家洼村支部书记。

马存明早就搬到县城里住,且常年在外头打工,农忙时才回村作务庄稼,房子平时就空在那里。房子空下好多年,三间正房还能住,另外还有三间危房。工作队进村,收拾正房,拆除危房,连房租带拆迁危房补偿,总共给了马存明1万元。

赵家洼是一个行政村,由小赵家洼、大赵家洼和骆驼场3个自然村组成。村委会就设在小赵家洼村。出县城,上干线公路,走7公里多左拐,跨过岚漪河,沿一条沟往西,经过一个宋木沟村,再过一个牧牛会村,拐过一架山梁,就看见沿沟坎排开的小赵家洼。小赵家洼西北4里余,是大赵家洼,再进4里余,才是骆驼场。“3个村子,谁也瞭不见个谁”。

算起来,小赵洼村最近,离干线公路只有5公里。骆驼场背后,一架大山横陈,林莽苍苍,大山的主峰矗立在钢蓝色的雾霭之中。大山的主峰名叫正沟背,属吕梁山脉。

岢岚县地处晋西北,北与河曲县、保德县接壤,西邻吕梁市的兴县、岚县,东则与五寨相望,往南,就进入静乐县。河曲县、保德县、五寨县、兴县、岚县、静乐县,无一例外都是国家级贫困县。几个难兄难弟簇拥在黄河左岸的版图上,是所谓集中连片贫困区域。数个贫困县集中连片,还仅仅是山西省集中连片贫困地区的一隅。

全国14个集中连片贫困区域,山西省就有两处,分别是吕梁山和太行山—燕山集中连片贫困区,共有58个扶贫开发重点县,其中有10个深度贫困县。

10个深度贫困县,与岢岚相邻的兴县、岚县、静乐县名列其中。

春节刚过,工作队驻村入户。岢岚山下的寒风像有人操着刀片在脸上一下一下细细地割,割得那个仔细。山里的汉子婆姨,脸蛋儿都有一片老红,冷风刮的。积雪盈野,阳光刺目,脸冻得生疼。工作队先烧火温家,三间房子两盘炕,一炕是靠南墙的所谓“顺山大炕”,可以躺五六口人,另外一间靠窗户则是一盘小炕。安顿下来,就可以入户走访了。

一行人分头入户走访,小赵家洼、大赵家洼、骆驼场,走访一圈下来,3个人面面相觑,连陈福庆都不敢再说他对这个村子熟悉了。

明知道好多人已经出迁在外务工,也明知道赵家洼跟其他村子没有什么区别,留下来的都是上年纪的老人,但赵家洼现在的情形还是让几个人有些意外。

住在村里的只有6户人家,共13口人。

扳指头数。小赵家洼,住有5户,骆驼场已经空了,大赵家洼呢,还剩下1户。

王三女一家,老太太带着俩孙子,3口;曹六仁一家,老夫妻两个,2口;刘福有一家,老夫妻两人,带着90岁的老娘,3口;张秀清一家,夫妻两个,2口;杨玉才一家,夫妻两个,2口。5户人家,都住在小赵家洼,12口人。剩下1户1口,叫李虎仁,一个人住在大赵家洼一孔土窑洞里。共6户,13口人。

13口人,张秀清和赵改兰两口子还是壮劳力,一个49岁,一个48岁。接下来的几户,王三女66岁,曹六仁58岁,刘福有69岁,杨玉才54岁,李虎仁已经是71岁。

工作队驻村,寥落的村庄开始有了些生气。入户访问,很快跟大家熟络起来。陈福庆他们进村入户,到哪一户,都不空手,提壶油,抬袋面,要么一个人手里提一箱牛奶。陈福庆年纪小,推门就大爷大娘、叔叔婶婶地叫着,一村里十几口人都有个“不好意思”,亲戚上门也就是这个样子,何况人家还是“公家人”,是国家干部。或搓搓手,或丢开手边的活,赶紧往门里让,赶紧让上炕。

老刘,刘福有,头一回听陈福庆叫大叔,愣了一下,马上脸红起来。老刘是个能说话的人,上有高堂老母,下面的孩子们也出息。阖村里头,老刘家的子弟最出息,孙子考上南昌航空大学,外孙女考上汾阳医学院,老刘说起来,居然知道,“都是一本大学”!

山窝窝里出金凤凰,赵家洼走出大学生,当然不容易。

一个小村庄,能出两个大学生,而且出在一家,怎能不让人欣喜?

陈福庆更关心村里的日月,村庄的现状。他先从住房说起。

岢岚县全县8万多人,还有6.9万农业人口,算不得大县,但是县里村庄多而散,全县行政村个,像小赵家洼、骆驼场这样只有几户人家的自然村就有个。同处一个县境,村村不同,风俗各异。

陈福庆他们在工作站住下,打量租住的这三间正房。

陈福庆也是岢岚土著,家在岢岚县的三井镇。尽管三井镇在岢岚县说不上是富裕乡镇,但老百姓盖房讲究,虽比不得那些通都大邑来得精细与宏阔,但都是一水的木构起脊瓦房。梁、柱、橼、檩,包括起墙的砖、铺阶的石,不敢有差池。

一栋房厦,是一个农民穷其一生梦想完成的作品,那是一场大梦,或者说,檐牙挑起的屋角寄寓着许多梦想。

判断一个村落是不是有生气,先入为主,看的就是有没有新房子。

赵家洼不一样,一律是旧房子。

福庆他们租住的工作站,只有三间正房,低、矮,采光势必好不到哪里去。低、矮、黑。起脊房架、梁柱显然不太可靠,当间还格外撑一根柱子。顶棚糊有“抑尘”(天花板),夜里睡下,动静可疑。不是房顶落泥屑,就是老鼠过境穿梭。墙皮脱落之后,露出里面的石块,石块垒墙,黄泥填缝,墙里墙外一律用黄泥抹面,远远看去,家家户户都是泥墙小屋。而且,天长日久墙体稍有变形。

村巷则一律泥路,遇雪遇雨,泥泞不堪。

最好的是老杨家的房子,相对宽展一些,屋顶上还覆着天蓝色彩钢瓦。这一抹蓝色是村里唯一的一点敞亮颜色。就是老杨杨玉才的院子,虽然比起其他人家稍整洁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正房住人,厢房搭架储粮,院子里临时搭起一个棚子,存放着去年未出售的玉米。院落旁边,圈着一栏羊,有只左右。

老杨如此,家家如此。老刘家的牛喂在院子里,张秀清家的羊也喂在院子里,人畜杂居,卫生条件可想而知。低、矮、黑之外,再加一个臭,味道极不好闻。老杨说,这几年村里就他和张秀清家两群羊,过去养八九群羊,还没有进村子,就闻见空气里弥漫的羊臭味,成天鼻子里就是那个味道,真正上山有新鲜空气,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老旧的房子,倒与留守在村里的这些村民出奇地浑然一体。

陈福庆跟老刘聊天,先聊房子。问说咱们村里就没有人家盖新房子?老刘搔搔头皮,说:咱这村村,有30年没动土木了。

在乡村社会,莫说说起自家的村庄,就是说到自家,也没有“没动土木”来得更让人丧气。

乡间有俗语:兴盛人家,木泥两行;倒灶人家,神鬼阴阳。兴盛的、有生气的、有活力、富足的人家,不能说每年都大兴土木,但每年对自家房屋进行修缮则必不可少。不兴土木,日月疲惫。病灾相因,只能求诸神鬼。

陈福庆说不出话。

赵也不是一个赵

一个春天,驻村工作队很忙。

岢岚县其实就没有春天。

春天只是一个概念。

诗人公木在年有诗:三月里,三月三,春风不上岢岚山。河滚水,鸟啼寒,塞外黄沙遮青天。80年前农历三月如此,现在还是如此。过了“五一”节,杨树才把叶子吐圆了,赵家洼那里的桃杏树在山洼里探头探脑绽开第一朵花。然后,哗一下子,夏天不由分说就来了。前半晌还穿夹克,后半晌就得换T恤。

全县的无霜期特别短,平均初霜日为9月21日,平均终霜日为5月2日,最晚竟然到了“六一”儿童节前夕。平均无霜期为天,最长天。赵家洼所在的阳坪乡,平均无霜期只有天,最长不过天。

到了5月中旬,工作队才发现,村边田野里有草芽发起来,几天工夫就绿成一片。

有云在山间横陈,远处近处的山峦都变成一片墨绿。

他们忙什么呢?

精准扶贫,有六个“精准”,扶贫对象精准,措施到户精准,项目安排精准,资金使用精准,因村派人精准,脱贫成效精准。不必详解其中具体内容,实施起来就是一套繁杂而庞大的系统工程。通俗来说,就是“帮扶谁,谁来帮,怎么帮”。

工作队是带着任务而来。

岚漪河边冰消雪解,春耕即将开始。陈福庆他们对村里的情况也有了相当了解。

赵家洼村,在册54户口人。经过一番筛查和评议,全村有22户共52口人建档立卡,确定为精准扶贫户。按照总人口测算下来,贫困发生率在45%,远高于全省贫困发生率的平均值。

留守村庄的6户人家,有5户建档立卡。王三女是,刘福有是,张秀清是,曹六仁是,李虎仁也是。

过了“五一”劳动节,再过“六一”儿童节,山里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村里的人其实并没有把村子撂下,没有撂下村子的原因,是因为地不能撂荒。村里人陆陆续续赶回来耕作,准备把种子点下去。

赵家洼村共有耕地亩,但不是坡地就是梁地,有多亩平整的“沟塌地”,沿村庄沟沿铺排开。坡地、梁地、“沟塌地”,都是旱田。

传统作物有土豆、红芸豆、玉米、胡麻、谷子、糜子、豌豆、黑豆、莜麦诸般。20世纪70年代利用山泉浅表渗水打井一口,水量不丰,聊可灌溉,挨着村落开辟少量菜园,种植白菜、黄瓜、西红柿、豆角。产出既少,仅足自给。

农民撂不下土地,村落在春天显出生气。春天耕种是农民一年中忙碌的第一季,春耕罢是夏锄,夏锄罢是秋收。三季忙乱,果腹无虞。春耕要显得从容得多,耕地、覆地膜、追肥,包括播种,都需要雇工完成。牛工、人工、机工,分工明确,工资不等。

所以,春耕几乎就那么几天工夫,很快就完成了。

晋西北岢岚、五寨、神池等地,都是广种薄收,田野里的耕作很粗放。但粗放的耕作形式下,依然有着相当精细的耕作制度。若不是有经验的农民,根本不知道其中的讲究。

比方,耕作必须讲“倒茬”,换算为标准表达,谓之“轮作”。简言之,就是一块地里,不能总种同一种作物,否则,既毁田力,又无效益。比方,同一块地,头年种土豆,第二年就需要“倒茬”种莜麦;种一茬莜麦过后,再需要“倒茬”,种豆类作物;豆类作物收获一季,来年再可以种莜麦、胡麻,或者土豆。这样,就可以把土地的肥力发挥到极致。

讲究“倒茬”,为的是保护和利用土地肥力,还有“间作”讲究。间作,即在同一生长期内,分行或者分带种植两种或两种以上的种植方式。赵家洼地区,一般是谷子、黑豆间作黄芥;谷子、糜子间作小豆、绿豆;土豆、玉米之间则可以间作小豆、黑豆、红豆;天旱年景,夏粮歉收,撒一季荞麦,还可以间作秋天的芥菜、蔓菁,等等。

赵家洼坡梁地多,坡度大的地方,一块地上下,湿度、肥力不均匀,种三两年之后就精疲力竭。所以,这些坡梁地,肥力一旦降低,就需要弃耕撂荒,撂荒三五年不等,之后择伏天“扣荒”,俗称“扣伏荒”,即伏天耕耘翻土,要晒一个伏天,再经霜打一个秋天,还经积雪覆冻一个冬天,第二年冬去春回才能保证墒情,再可耕种。

陈福庆挨个儿做统计。村里有12户还继续耕种,总共多亩,其余种不过来,都包给别人种去了。

留在村里的,都是老人,工作队里的曹元庆、周继平两个年过半百的人比起来还算壮劳力,陈福庆更不用说。既然驻村,大家在地里忙,坐在屋里填表建档固然是项繁杂的工作,但坐不住。都是农家出身,哪里能闲下来?扳指头数数,留在村里的刘福有、王三女、李虎仁、曹六仁都上了年纪,大家商量,大家分头帮忙种吧。于是,3位工作队员也随村民下了地。

忙碌过一天,回村的人有些会留在旧屋子里歇一晚,第二天再继续劳作,村里的夜也不再寂寥。

村庄偏僻留不下人,布谷鸟会呼唤他们回来;山川贫瘠养不住人,碧绿禾苗下面的土地有一股血脉在;山在水在石头在,人家都在你不在!那成了个啥?

村庄在春天里才显示出村庄的模样。

工作队员帮村里人干活,自然跟村里人融在一起。3个人尽管是自己开灶,烩一锅菜,馏一笼馒头,但隔三岔五,老刘的老伴杨娥子婶儿就给他们端来烙饼,王三女大娘端来一笼莜面。一到晚上,工作站聚的人最多。说扶贫,讲政策,征求意见,当是题中应有之意。说罢正话,再说闲话。

但闲话也不闲。

俗话说,富人是穷人的孙子,闲话是正话的根子。

一族里,富裕人家子弟结婚早,贫穷人家则婚娶晚,一代两代下来,辈分距离就拉开了,五服兄弟,七老八少;而“政声人去后,民意闲谈中”,说闲话,实际上是说正事,这道理不用讲。村里没有闲话,农民闲话,机锋处处,信息量不一般。

就说起赵家洼的历史。

老刘,刘福有,是村里会说话的人。

老刘劳累一天,给两头犍牛上了草,还等着拌料,这空当,来工作站跟他们说话。老刘眼睛本来小,说话的时候,眼睛一挤一挤的。

老刘说,村子有年头了。

年头有多长?

实际上也不长。

老刘抬头想一想,仿佛能看见村庄第一缕炊烟冒起的情景。村庄仿佛是一位老人,迈出头一步走过来的模样还在他记忆里。

我们这个村,是乱家百姓(杂姓)一个村,一个村里有刘姓、李姓、赵姓、曹姓、杨姓、马姓、邸姓、田姓、崔姓、贾姓,过去还有白姓,人来自四面八方。

小赵家洼、大赵家洼,都是因为姓赵的先来安了家,山坡林地都是人家的,所以取名叫赵家洼。但两个赵家洼,却不是一回事,赵也“照”不到一起。

小赵家洼为甚叫小赵家洼?是因为最早来的赵凤梧他们家。赵凤梧老子叫赵玉娃,来的时候是弟兄两个,哥哥叫赵福义。两兄弟从静乐逃荒过来,先在这里安下窝。就叫下个赵家洼。

大赵家洼,是赵二毛家最早来这里安家的。赵二毛前些年就去世了。过去骆驼场有一通碑,是庙里捐款人的名字,我过去放羊的时候见过,领头的就是赵二毛的爷爷,人家是社首。

赵二毛的爷爷叫赵万和,从五台(县)东冶(镇)过来的。父亲叫赵正祥,生下赵二毛兄弟两个。哥哥叫赵五十七。赵二毛的儿叫赵润成,当过咱们赵家洼的村主任,那是年,意外车祸,死的时候才47岁。老子头年住了土家沟(坟墓),儿子第二年车祸。

和赵万和一起从五台过来的,也是一家赵姓人,叫赵六小,和赵二毛他们是没出五服的从叔伯兄弟,就是一个老爷爷(曾祖父)。当年,赵六小的爷爷兄弟两个也是从五台东冶上来。怎么上来的?也是逃荒,先在这里安了家住下。

小赵家洼的赵,来自静乐;大赵家洼的赵,则来自五台。所以还不是一家赵家,“照”不到一起。

后来,七抽八扯来了乱家百姓,听老人们讲,来这里安顿,都是从两个赵家租一些山坡地开荒,这样,两个赵家洼就慢慢人多了。

年代并不长,你看,最早,到我这一茬人,也就是赵二毛这一代,整个赵家洼也不过三代人,能有多长?

但说来就话长了。

老刘说到关键处,就不说了。呵呵笑笑。只是说,说来话长。“乱家百姓”,一家一个来历,话哪里能不长?

(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家简介

鲁顺民,山西省河曲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山西文学》主编。著有《送84位烈士回家》《天下农人》《礼失求诸野》《潘家铮传》《朱伯芳院士传》《掷地有声——脱贫攻坚山西故事》等,作品被选入多种选本,获得赵树理文学奖、冰心散文奖、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优秀作品奖等奖项。

作家简介

陈克海,湖北宣恩人。现供职于《山西文学》月刊社。出版有小说集《清白生活迎面扑来》《道德动物》。曾获赵树理文学奖、莽原文学奖、首届土家族文学奖。

责任编辑/张冰

视觉设计/李羿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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