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在他身上,我竟看出了一丝的委屈

我跟着绣坊的伙计到军营送棉衣,不想遇到了村头虎子哥。

闲暇时,我自告奋勇给虎子哥缝补军衣,一不小心,补丁全绣成了虎头的样子。

虎头太多,我将绣了虎头的衣服全部藏到了箱子最底下。

虎子哥没发现,但他练兵的时候,被场上的士兵发现了……

1

我十四岁那年,蛮夷入侵,眼见整个村子都要覆灭时,路过前往支援西北的一队士兵救了我们。

母亲说,是村东头的虎子哥及时带兵救了我们村,如果没有虎子哥这帮人,恐怕今日村里没人能幸免于难;如果没有虎子哥这帮人,阿父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母亲还说,虎子哥以后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

虎子哥,大名程啸飞,是程家的二郎,程家就住在村东头,与我家中间只隔了几户。

程啸飞十六岁从军,已经四年没有回来过,听说这次是要前往西北支援,他原意是打算顺路看一下父母,没想到,这一顺路,救了半个村子的人,原先村里就四五十口人,经过这一次,竟然只剩了一半不到。

不只我阿父,村里许多人都死于蛮子的大刀之下,就连程家大郎也没了,程叔腿部受伤,听大夫说,以后怕是要长期卧床了。

战争过后,虎子哥带着人将被蛮子破坏的村庄里里外外地收拾了下,可整个村子还是弥漫在乌云之中,毕竟那些没了的人无法再回来。

此时正逢西北战事不断,村子又在两国边界,这次是虎子哥救了大家,后面就说不好了。于是大家决定将村子里能卖的东西都卖掉,去附近的县城岚县住。

年前时阿父上山打过一些猎物,阿母感念虎子哥救了我们,让我送点过去给程家,只是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在说话。

我想着等一下,便在门口数起了蚂蚁。

「二郎,不用担心我,士兵们需要你,你便赶紧回去吧,为大郎报仇,为所有被蛮子杀了的人报仇。」

程叔叔虚弱却又藏着力量的声音隐隐传出来。

接着便是虎子哥的说话声:

「可阿父,如今我走了,你和母亲怎么生活?

「阿父阿母,你们随我一同走吧。」

「啸哥……这……」

「二郎,莫要胡闹!」

......

屋子里好像陷入了无声的对峙中。

我大概也能明白,程家婶婶听说早年生了一场大病,后来身体便有些弱了,只能好好养着。以前有大郎顾着,有程叔顾着,虎子哥不需要担心。可如今,程家大郎没了,程叔叔长期卧床,这个家确实很难让人不担心。

我数了好一会蚂蚁,可这蚂蚁像是知晓我在干什么,偏不如我的意,刚数完这头,再要数那头时,这头的蚂蚁全都跑了过来。于是,我也不数了,敲了门后进去。

在那短短的时间内,我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虎子哥,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好程叔程婶的,不能说让程叔程婶过得很好,但我一定会尽自己全力,让程叔程婶衣食无忧,冷暖不愁,事事周到。」

说完看着他们都一脸震惊的样子,我唯恐他们不信,还发了个誓:

「我姜琳若说到做到,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

后来回想起来,这恐怕算是我人生中无比惊艳的时刻了,每次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傻乎乎的。

十四岁的女娃儿,家里还有个弟弟和母亲,还发誓要照顾另外两个人,任谁看起来,都是不信的。

可那时,也许是实在没了办法,带着父母去军营肯定是不行的。

虎子哥终究还是在程叔程婶的催促和我的保证下,和兄弟们继续赶赴军营。

临走时,虎子哥摸了摸我的头发,给了我一些银子,弯腰对着我的眼睛说道:

「若若,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阿父阿母就辛苦你照顾了,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我坚定地点头,以表决心。似是我动作太滑稽,虎子哥忽然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随后便翻身上马,奔腾而去,随后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却又好像出现我的脑海中,一如蛮子入侵那日,他揭开地窖上厚厚的遮盖物,将我和弟弟从地窖中救出来。

那日的记忆,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模糊又清晰。

记不清是谁喊了一声「蛮子来了」,也不记得村长他们都讨论了什么,只记得阿父将我和弟弟藏在地窖里,盖上上面的草时,急切却又温暖地嘱咐:

「阿若,阿戎,藏在这里哪都不要去,也不要说话,一定藏好了!」

而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我和弟弟在黑暗中紧紧地抱着对方,心底是无数希望父母及村中人平安的祈求。可在周围充满嘶吼声、兵器相撞的声音中,就连心底的祈求都变得绝望。

直到地窖被打开。

在那惊恐又绝望的一刻,虎子哥的声音似是带着无尽的力量,给了我睁眼的勇气。

「若若?没事了。」

随后,光再一次出现在了我的世界中。

等到我们出来时,整个村庄已经残破不堪,外边的地上甚至躺了好多人。

还来不及细看,已经被一双大手蒙住了眼睛。

那双手,很大,手心有厚厚的茧子,却也很温暖,一如虎子哥这个人。

县城这边东西都很贵,找到住的地方不容易,虎子哥临走之前交代过我,来县城可以投靠舅父一家。

到了县城后,问了程婶,我们终于找到了虎子哥的舅父。

虎子哥的舅父陈家,在县上也算是颇有些小富,住的院子很大,还专门给下人都留了一个院子。

陈老爷见到妹妹和妹夫后,也很是伤心了一番。听说程家难处后,当即让人收拾了房子出来。

我无比感激,我虽承诺照顾好叔叔婶婶,可我们初到县城,肯定要一番波折,陈家老爷看起来很关心叔叔婶婶,想必会照顾得比我好。

只是,陈家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只负责程家人,姜家是绝对不会管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安排好程家父母后,我便开始打听寻找我们的落脚点。

本来想寻一处离陈家近一点的地方,可陈家在县城中心,房子实在太贵。

无奈,我们只能找到了县城边缘的一处巷子里。

离陈家有点远,但以我们目前手里的银子,能找到落脚点已是不错了。

安顿好阿母和弟弟后,又给家里添了点柴米油盐,我们家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且后续肯定还要不少的银子维持生计。

阿弟年幼,阿母自阿父去后,也一直郁郁寡欢,我只能让年幼的阿弟陪伴母亲,自己出去挣些银子。

女子挣钱总是有些难的。

只是天无绝人之路,在城中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一个绣娘的工作。

云绣坊是专门给城中世家做衣服的一家绣坊,老板娘是个爽快人,当天看过我在店里绣的牡丹后,就留我下来。

每日都有固定数量的衣服要绣,这份工实在太贴我当下的情形了,于是我每日早起做饭给阿弟阿母后,再去城中陈家看望程叔程婶,看到他们吃穿用度一应还挺好后,我也逐渐放下心来。

之后再去绣坊,每日这样往返。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月,我手上渐渐有些碎钱,偶尔也能给程叔程婶买点糕点,给阿弟和阿母买点冰糖葫芦,大半年,除去日常一应用度,我竟也省了十两银子下来。

正逢中秋佳节,我便给家里人又添置了一些衣物,为了省钱,所有衣服都是我买了布料后,自己一手缝制完成。

送去陈家时,程叔程婶的小院子里没人。

心突然像是被抓着吊了起来,誓言还在,我不能让程叔程婶有事,着急中问了一圈府里的伙计才知道,原来程叔程婶搬到另一处了,悬晃的心终于落下来。

可是等到我找到程叔程婶的住处时,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因为,那里是下人房。

一个小院子里,住的全是伙计丫鬟,而程叔程婶就住在其中一间。

等我进去时,昏暗的房间内,我几乎都要找不到他们。

程叔看到我进来,靠着床边的墙坐起来点,说道:

「若若,你来了。」

程婶眼里似有泪花,可在站起来和我说话时,又看着很是自然。

「若若,今日中秋,怎的不和家人好好待着,跑大半的路过来了?」

程叔程婶丝毫不提在陈家的好坏,像是往常一般,拉着我叙话,我几次欲问,却都被程叔抢过了话头。

从小院子出来后,我决心还是去找陈家老爷问个明白。

当日的陈家老爷看起来那样伤心,怎的到了今日,就能对自己的亲妹妹妹夫这样呢。

到了主院里,没见到陈家老爷,只有陈家大母身边的丫鬟出来和我说话。

「我家夫人说了,如今这世道,到处都是打仗的,谁都不容易,本来想着程家二郎不久也就回来了,可这都半年过去了,一个信儿都没有,陈家也过得艰难。如今,能收留程家已经是不错了。」

话到这里,显然是已经明了,以前,陈家以为程二郎回来后就会接走程家父母,可如今半年过去,也不知道二郎生死。

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可我仍不理解他们的做法。

听说程婶未出嫁前,在陈家也曾赚钱供陈家老爷读过书。如今,陈家老爷是如何做到那样对待妹妹的,那昏暗的房间里,本是中秋节,可里面连个喝水的杯具都没有,就连被褥,看起来也是下人盖过的。

虎子哥之前给我的钱我都全数给了陈家老爷,而且,我之前打工赚了的钱,也会分一些给陈家,虽然不多,却也不至于是如今的样子。

晚上回到家,我和阿母说了程家的情况。

「阿母,如今我也赚了些钱,我想再租个大点的房子,接程家父母过来一起。」

「若若,你……会不会很辛苦?」

母亲虽然郁愁,却仍然担心着我。

「阿母,不会,能照顾好你们,我觉得很开心。」

第二日,和绣坊告了半天的假,我在附近找到另外一个小院子,里面正好两间房,于是我先租了下来。

随后让阿母和小弟搬过去,一起把房子收拾了下。

下午我便带着阿弟,一起去陈家接程叔程婶。

程家父母起初不同意。

「叔叔婶婶,那边房子我已经租了下来,现下也是不能退了,你们不过去那边也空着,况且我母亲自阿父去后也一直不开心,你们过去,人多还开心点呢。」

随后,又给弟弟阿戎一个眼神,阿戎很懂事,自阿父去后,也总是帮着照顾阿母,已经很能看懂我的眼神。

当下便抱着程婶的腿开始卖萌。

「婶婶,你们就过去嘛,你们过去就有好多人陪阿戎玩了,阿戎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阿戎的话直逗得两位老人笑,程叔程婶终于应了下来。

陈家老爷听说我来接人后,终于也来小院找我,嘴上说着舍不得妹妹,可是脸上却全是高兴。

甚至派了马车送我们过去。

到此也终于算是稳定下来。

2

最近寒潮即将来临,要给前线打仗的士兵送物资,岚县这边有一批绣坊的棉衣要押送到西北大军去。

正好最近铺子没什么生意,我便央求着绣娘老板让我一起去。

为了方便,我一路打扮成男的,虽然路途艰辛,但为了那一点念想,又觉得连沿途光秃秃的大树都很好看。

到了西北大军后,有专门的人过来和我们接洽。

我们甚至看不到西北大军的一点边角。

想来也是有道理,像我这样的人都能混进来,如果还能出入大营,那恐怕也是极其危险的一件事了。

只是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失落。

绣坊有个平日处得不错的小伙子,叫王力,这次和他一起出来,有他的掩护,在满是男人的军营里,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晚上住在帐篷里,身边都是呼呼的打呼声,想想这次过来,想见的人都见不到,心里更加烦躁,便想起身去外面透个风。

刚到外面,不想却正好遇到了巡逻的士兵,这边巡逻很是严格,怕被误认为可疑之人,慌张之下,我说是起夜。

白天我去过一次,想着晚上这会没人,于是放心大胆地去了,只是刚走到附近,便听见如厕里面传来士兵的说话声。

身后是巡逻的士兵,身前是如厕的士兵。

我此刻犹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才能逃离这热锅。

所幸那如厕中的士兵终于出来了,我三步两跨步赶紧进去,平复了会心情,到这会,是真的要如厕了。

刚脱裤子蹲下,不想有一个人突然进来,还好我刚才选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如果人不过来应该还好。

那人走进来后就开始放水。

我一个劲地盼着他赶紧离开,不想他却突然转过来,于是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手握着那物放到裤子里,系上了腰带。

等我闭眼时,脑子一时有点恍惚,还没从刚才看到不能看的画面中出来,那人往这边走来:

「谁在那儿?」

我闭着眼,人僵在那里,内心期盼着那人千万不要过来,那人却还是过来了。

「若若?」

我猛地睁眼,竟是虎子哥。

「虎子哥!」

本以为这次来要无功而返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虎子哥。

只是虎子哥好像看起来有点局促,还转身过去了。

「你先穿好衣服。」

……

等到虎子哥转过身去,我才意识到如今的处境,随着喜悦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尴尬。

只是更尴尬的是:

「虎子哥,我腿僵了……」

等到我和虎子哥出来时,感觉自己像是踩在云端。

大概刚才真的很尴尬,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虎子哥都红了脸:

「今晚的星星很多。」

「嗯,是。」

于是我们看了很久的星星,也许是西北非常辽阔,天上的星星看着十分明亮。

过了许久,我的灵魂好像才终于回来,整个人感觉落到了实处。

「怎么来了西北,还送棉衣。」

「这次送的棉衣正好是我当工的绣坊出的,老板娘就让我过来了。」

非常顺路才过来的。

「嗯,家里人还好吗?」

「叔叔婶婶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嗯。」

话里话外都是在叙家常,我却觉得这样的时光像是浸了蜜一样,甜得人心慌。

「住哪儿?」

我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帐篷。

「你住那儿不方便,去拿包袱。」

虎子哥让我拿着包袱,去了他的帐篷,看起里虎子哥在军营混得很好,都有独立的帐篷。

虎子哥让我住在榻上,他自己打了个地铺。

几天没睡过好觉,加上如厕时的惊吓,今晚竟睡得很好。

第二日,等到我起来时,虎子哥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敢乱跑,只能在他帐篷里等着。

不久后,外面就传来声音,好像是虎子哥和人正在谈事情,就要往帐篷里走来。

只是到了门口时,我听虎子哥说了声「稍等」,进来后看到我已经起床,才揭开门帘让其他人进来。

「哟,啸哥,这位小兄弟是?」

「家里的弟弟,这次正好跟着送棉衣的运送队过来。」

看他们要商量事情,我想着也不好打扰。

「虎……」

刚想说话,虎子哥就转头看过来。

「哥哥,你先忙,我去看看绣坊棉衣分发那边。」

军营人其他人都叫他啸哥,想来虎子哥这个名字是有点土,但是虎子哥叫习惯了,叫啸哥怪怪的,只能先叫他哥哥了。

随便一个称呼罢了,只是虎子哥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

晚上,虎子哥过来找我。

想起今天听到的话,好像今年已经打了好多次仗了。

「虎子哥,这仗还要打多久啊?」

虎子哥停了下来,转头盯着我看,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怎么又叫虎子哥了?」

「嗯?」

「早上不还叫哥哥的吗?」虎子哥笑着问道。

哦,想来虎子这个称呼连他都觉得土了,大抵是不想让人再这般喊了。

可早上喊他哥哥时,好像他眼神也奇怪。

「啸哥。」别扭就别扭点。

不想刚喊完,他竟回头又瞪了我一眼,我很是莫名。

往后几日,白天我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晚上他再来接我。

这样的日子实在太好,尽管我抓着每一日不放,每一日却还是从我手中一点一点逃走。

绣坊运输的人打算回县城了。

那天早上,他竟难得地没有去练兵,坐在书桌旁研究兵法,想到今日一别后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再见,我转头就扎进了他怀里。

他似乎愣了下,而后揉了揉我的头发:

「若若,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给我写信。」

许是程叔程婶搬过来后,热闹了些,阿母也逐渐从失去阿父的悲伤中走了出来,只是熬坏的身子再也难以养回来。

我眼看着阿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每每晚上做梦都是阿母离我而去的画面。

可白日我仍然要开开心心,我还要照顾好叔叔婶婶,要照顾好阿母和阿戎,不能让阿母再为我担心。

阿戎近来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总是在我一个人的时候,过来抱抱我,却又一言不发,我们两个此刻像是回到了那年的地窖中,在一片黑暗中等待未知的未来。

年底时,阿母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弥留之际,阿母和程叔程婶说过话后,叫了我和阿戎进去。

「若若,自你阿父去后,是我给了你这样大的压力,我最近总是在想,当年是否不应该和你说那一番救命恩人的话,使得你如今这样累。」

母亲流着泪心疼地看着我。

我将脸放在阿母手中,自阿父去后,每每看着辛苦,阿母总觉得我受苦良多,我如今这个年龄,也许无这一遭,正是豆蔻年华,到了明年,都可以说亲了。

「阿母,没有的事,程叔程婶人很好的,我也没有很辛苦,救命之恩本就应涌泉相报,别人如何我不管,可阿父阿母将我们教得这样好,我定也要做一个光明磊落、无愧于心的人。」

阿母又哭了起来:

「是,我的若若很好,没有再比我的若若更好的了。

「再过一年你就十六了,可以说亲了,你阿父年轻时,曾给你定过一门亲事,本来打算等你们长大后就定亲的,不想却遇到这样的事,与你定亲的那家也在县城,叫宋衔,我本想等等看到你成亲的,可阿母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听阿母说我还有一门亲事时,我内心很是抗拒,我想给阿母说,我不需要,我心中已有意中人。

可看着阿母气若游丝却仍放心不下我的模样,我暗暗应承下来,答应阿母等明年了就去见一见那位宋家公子。

「阿戎,你是个男子汉,以后要护好姐姐。」

阿戎哭着答应,一遍一遍地哭着让阿母不要走,可阿母还是在那个寒冷的夜晚走了。

3

阿母走后,仿佛我的天也塌了。

阿母在时,虽然只是每天陪我聊会天,我也觉得来日可期,我有信心一定会照顾好这一大家人,可阿母不在了,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提不上力气。

好多次打水时走神,差点把自己掉下去。

程婶开始每日形影不离地跟着我,就连程叔每日都拼着力气挪到房间门口,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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